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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去的海神

时间: 2013年03月19日 来源:小岞论坛 作者: 惠安风俗 浏览次数:

远去的海神导读:
              俗话说,靠山吃山,靠海吃海。我访问的惠东小乍镇就是一个靠海吃海的地方。小乍本是岛。40几年前当地老百姓在“红旗漫卷东风”的“革命”情绪中,担着沙,挑着土,硬是把个“小乍岛”变成了“小乍半

俗话说,靠山吃山,靠海吃海。我访问的惠东小乍镇就是一个靠海吃海的地方。小乍本是岛。40几年前当地老百姓在“红旗漫卷东风”的“革命”情绪中,担着沙,挑着土,硬是把个“小乍岛”变成了“小乍半岛”。海岛和大陆连接起来却没有给这个偏僻的小乍带来好运。

    小乍人口密度大,土地资源匮乏,只有大海钟情于这片土地。大海像母亲一样把小乍亲昵地揽在自己的怀里,它无私地拿出各种海产维持小乍人的生计,好似一位慈母充满温情地给自己的孩子送上源源不断的乳汁。海自古是小乍人的衣食父母。他们世世代代以捕鱼为生,对今日小乍社会经济成分分析的结果显示,渔业在当地经济收入中仍占有相当比例。

    然而要向大海讨是品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事,这个被人比喻成母亲的大海一样有她的脾气,她的风浪可将高山夷为平地,她的呼啸能使树木连根拔起。普希金描述大海时这样写道:“渔夫们的温顺的风帆/靠了你的任性保护/在波涛之间勇敢地飞航/但当你汹涌起来而无法控制时/大群的船只就只会被覆亡。”(《致大海》)希腊语的一个方言中,大海和巫婆是等义的。新桥村的一位老人向我讲述了他们的村民史:他们的祖辈自泉州的洛阳镇迁来,先住直接靠海的小乍南赛村,因海啸频仍,不得已,内迁到离海稍远的新桥村。这种集体性对大海“退避三舍”的做法,恰恰来自于人对大海捉摸不透习性的恐惧。要在捉摸不透的大海上寻找食物,谁都知道它的风险性。

    小乍人下海捕鱼是一种相沿承袭的“风险工作”。为了躲过一道道“风险”,人们普遍信奉海神妈祖。妈祖是一位女神。她代表的是大海善良、温情的一面。传说她祖籍福建莆田湄州屿。南宋廖鹏正《圣墩祖庙重建顺济庙记》说她“姓林氏,湄州屿人。初,以巫祝为事,能预知人祸福;既没,众立庙于本屿”。以后民间对她愈传愈神,并倍受历代王朝青睐,屡次褒封,复而有加,降崇之至,为民间百神所罕见。迄今闽台两地及港澳和海外华人依然有妈祖信仰。近年大陆各地妈祖庙又重新修饰一新,香火更加旺盛。有人声称,妈祖信仰者达2亿之众。

    小乍在莆田之正南,是接受妈祖信仰最浓的地区之一。我下发的问卷中有个问题“当地人出海打鱼前拜什么神?”几乎百分之百的人都郑重填上了“妈祖”。渔民们都说妈祖灵验得很,他们在渔船上摆设妈祖,出海就有安全感。那些外出的包工头、打工仔也纷纷告诉我,他们也信妈祖。虽然他们再也没有出海,但他们的家人还有人工作在海上,他们在人生地不熟的他乡打工,还是觉得祖辈们拜了无数次的妈祖灵验。

    我在小乍统计过许多神祗:妈祖、土地、灶王司令、保生大帝、正顺王、温王爷、观世音菩萨等等,只有头两种所获香火最盛。土地塑像虽已模式化,但各村都拥有自身特点的土地,因此土地是“地方性”的,而妈祖却是超村落的。她是所有神祗中最重要的,亦即主神。人们对她的供献方法频繁而复杂:有的人让妈祖在神台上占据主位,土地仅为陪衬而已;有的人在出海以前让妈祖尽享纸钱、香火和供品,几乎每一艘渔船都辟有妈祖神位。自渔船离开海岸后,她至少每日早晚各接受一次船工的祭祀。对于那些受过教育的年轻人来讲,祭献活动虽然已不起太大的作用,但妈祖仍被视为众神世界的最大神。她不仅仅与打鱼有关,她更与渔家的整个儿生活有关。

    妈祖在这里是海洋文化生态环境内人们造神运动的直接成果。自然因素虽说不是分辨文化的唯一标志,却是导致区域文化不同走向的直接因素。山地可能产生山神,海洋可能产生海神,小儿的逻辑都能推导得出来。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,中国最有名的海神妈祖为什么会是一个女人。男人冒着风险从事海上作业,而他们的神龛上却堂而皇之地供奉着一个女神。这醒目的妈祖使我联想起希腊著名的海神波塞冬,他是众海神中的主神,其形象为强壮的成年男子,通常手握三叉戟。妈祖和波塞冬,一东一西,一女一男,构成强烈的角色差异。

    在我国东南沿海,在跟渔民出海活动有关的神灵信仰中妈祖早已获得至高神的位置,她身上巫的色彩逐渐淡化,这从历代王朝对她的封号中能略见一斑。从宋徽宗赐封“顺济”庙号开始(1123年),妈祖的封号逐渐提升为“灵惠夫人”(宋绍兴二十六年,1156年),宋光宗绍熙元年(1190年)封“灵惠妃”,元至元十八年(1281年)诏封“护国明著天妃”,明洪武五年(1372年)敕封“圣妃”,明成祖诏封“天妃”,清康熙二十三年(1684年)赐封“护国庇民妙灵昭应仁慈天后”,乾隆三年(1738年)加封“天后圣母”,嘉庆十年(1805年)敕封“天上圣母无极元君”,妈祖的地位在历代王朝哄抬渲染下,被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。

    在惠东,我走过许多个妈祖庙。内供的妈祖头顶冕板,面色通红,身著大冕,造像工艺并不令人称奇,却都有一点皇族色彩,看来,这个渔民心中的精神权威,原来也与中国文化大传统(great tradition)中的官本位思想密切相关。而在希腊和小亚细亚爱奥尼亚移民中,位次于波塞冬还有许多个海神,她们多半是女神,她们有海神涅柔斯、波塞冬的妻子安菲特里忒、阿喀琉斯的母亲特提斯,这些女神的作用和中国的妈祖相似,即在航海者遇险时,她们乐于援助。

    妈祖也好,波塞冬身旁的许多海中女神也好,她们无疑都是海洋文化的精神产品。沿海人的蓝色文明的创造虽然相信男人的膂力和经验,然而逃避不了“风险”。飓风、海啸和其他各种海洋风暴,刹那间会将满载着希望的渔船吞没;那些持刀横枪的海盗,顷刻间会把含辛茹苦的心灵阉割。无法预测的天灾人祸使捕鱼作业这一男性化的职业充满恐怖、惶惑,没有安全感。男性化的谋生方式使女人的力量进一步得到神化,并完满地填充了精神的虚空。女人和“平安”,和“精神抚慰”成为同样的字眼。为了在心灵上抵御不幸,寻找侥幸,为了在捕鱼中克服风险,求得平安,安居在家的女性成为平安出海的另一个称呼。为了分辨出女人和女神,渔民们夸大、神化女人所有的美德和精神品质,并将其统于一个或者若干个女神的名下,这就是我们今天所听到的“妈祖”或“涅柔斯”的名字。

    走在小乍,我经常看到这个小社区跟渔业不可分割的的诸多文化现象。她既可能是女子配饰中晶莹发亮的珠贝,也可能是四壁张贴着的神秘符镇;它既可能是饭碗不得倒扣的船民禁忌,又可能是女人娴熟织网的背影。小乍人“一日三餐有鱼虾”,抬手动足见“蛎壳”。扑面而来的海腥味使每个人都能嗅出乡情,聚食“虾姑”的饭桌上泛起的是浓重的乡音……小乍文化变迁再大,看来也永远不会脱离“海”字;小乍儿女走得再远,也走不出妈祖的眼帘。即使妈祖的名字在年轻人心目中并不显得特别重要,但是相对于对海洋文化陌生的外乡人,他们更多一份海洋情结。海洋是灌注在他们灵魂深处的生命线,世代流入小乍人的肌肤。

    我的血液中同样流淌着大海的基因。过去我回浙江温州老家少不了要去看望老祖母娘家人生活过的渔村。在那里,每看一次大海,性情似乎得到一次净化。而当我漫步在小乍的海岸线,望着海天一色、横无际涯的大海,它那潮涨潮落,云起云飞的迷人景致,又使我觉得重新修炼了自己的生命形象。我仿佛觉得自己不是来做民俗学的相关调查,而是一个海滩上的行吟诗人。我一向把大海当作是一个未知世界、一个主体不可把握的世界来读的。小乍的大海,对于小乍人来讲,大概就是他们不可把握世界的象征或者说是妈祖的化身,因为她是那么神秘、无私、乐于救助。

    在小乍最东端、最高处的东山村,我急于想知道人们是如何供奉妈祖的,凭外乡人的直觉推断,东山人三面傍海的地理环境首先会把妈祖作为首选信仰物。一个接受我采访的人很欣赏我的判断:“是的,是的,小乍有句话叫‘东山的妈祖,后内的仙公’”。

    为了一睹妈祖的风采,我们一行人去了东山村。东山家家户户都供奉妈祖,却没有妈祖庙。本村最负盛名的是供奉观世音的莲花寺。除此而外还设有八个宗祠供村民在宗族祭祀中使用。村民还建有三个土地小庙。一个小小的村庄像是一个人神毕聚的地方。无论是众神偏爱东山村民,也无论是东山村民钟情于众神,总之,东山村的民间信仰的丰富、奇妙是其他村落无法复制的。

    按照东山村的地理位置,它更像探向大海的一艘船,它满载着东山人的希望与痛苦、乖张与不安,时时处处渴望着神灵的庇护,以使他们能在充满风险的世界上寻求心灵的安抚,所以东山人繁多的神灵信仰就成为情理之中的事。如今的东山村虽然已经逐渐脱贫并向小康迈进,消堙了许多“风险”的险情,但是神灵仍然根植于他们的内心,使他们能在现代化进程中,减缓更多的心理压力。慈眉善目的妈祖一如既往地受到狂热的崇奉,香烟缭绕中,妈祖的幻象从海上升起并款步走进东山人的心中。

    我在东山所见的大海是小乍最壮观、最美丽的大海,她是这样的一望无际而神秘莫测。我很佩服电影《寡妇村》的导演和摄影师为何选择东山作为外景基地的做法,他们真是好眼力!这里的大海荡漾着洪波,击打着礁石,好似神力所助。人们若要把握妈祖的性格,那个日夜在东山人耳际咆哮的大海看来是这位女神最好的原型。站在东山海岸旁的礁石上,冥冥之中我这旅人的心似乎也听到了海神妈祖的召唤,于是我对驻足于她的身旁庆幸起来:她使我有机会在她的眼前去感受大海博大的胸襟和心灵的无限。恨此时的我不能作诗,因为普希金的一首《致大海》早已使所有的咏海诗黯然失色,而他在其名著《欧根·奥涅金》第八中对海中诸位神女的赞美,真正道出了我此刻的心情: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多么常常地,温存的缪斯,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为了解除旅途的寂寞,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使我醉心于迷人的故事!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……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在幽暗的夜晚,呵,她常常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领我去到塔弗利达的海滨,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她让我倾听那海涛的喧响,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那波浪的深沉的永恒的合唱,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海中神女的低声的呢喃,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那对创世主的无声的礼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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